西南少数民族传统医药的防病机理与实践
作者:东人达
作者单位:国家社科基金项目(No.05XMZ042) (重庆三峡学院,重庆 404000)
《时珍国医国药》 2009年 第1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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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
致病机理理论与预防疾病方法,是西南少数民族传统医药学的重要组成部分。一般认为疾病的形成,可以分为内因与外因,天人之间、人体内部因素之间的失调,就会导致疾病产生。各民族对于疾病采取了多种防治措施,主要有药物、隔离、清洁、保健、养生、培植免疫力等方法。这些具有朴素辨证法意识的防病机理与实践活动,为族群的繁衍与人们的健康,发挥了巨大的保证作用。
【关键词】 西南少数民族; 防病机理; 实践
西南少数民族传统医药,起源于远古人类与疾病的斗争,不断发展成熟,为各民族的繁衍与群众生命健康起到了保证作用。各族传统医药具体情况不同,解放初期,有的民族医学还处于医巫尚未分离、“神药两解”的状况,而更多民族的医药学有了明显进步,形成了包括医药理论、防病治病、卫生保健等内容的传统医药体系。致病机理理论与预防疾病方法,是西南少数民族传统医学的特色之一。他们认为导致疾病的有内因与外因,强调天人之间、人体内部因素之间的协调,对于疾病,采取各种草医与群众性的积极防治措施。
1 西南少数民族传统医药的致病机理
西南各民族为解释疾病原因,产生了致病机理说,包含有朴素的唯物观与辨证法。
1.1 藏族医学的内外因致病说藏医理论受到缘起论等藏传佛教教义影响,形成了系统的致病机理理论。在外因方面,藏文《佛说养生经》强调天与人的相互影响,注重天人合一,提出人必须注意饮食、生活习惯、精神活动及环境之间协调统一的养生观。“藏医学认为,某些自然现象、某些星耀的出现,会影响万物,会使人患某种疾病。例如,癫痫等疾病是中了凶耀罗睺罗的毒气而发病的。所以养生学中讲到要顺天行事,就是要避开对人体不利的自然现象和一些星耀”[1]。在内因方面,认为维护人体正常功能的有三大因素“龙”“赤巴”“培根”(瓦干)、七大物质基础饮食精微、血、肉、脂肪、骨、骨髓、精和三种排泄物大便、小便与汗。“龙”为“气”;“赤巴”为“火”;“培根”为“水”和“土”。“关于疾病发生的机理,藏医认为归根到底是由于隆、赤巴、培根三者之间失去平衡和协调,使身体的元气受到伤害,而危及健康。因此,治疗目的,就是调整这三大因素的偏盛偏衰,达到重新协调的目的”[2]。
1.2 纳西族东巴医药对环境与秽邪致病因素的认识纳西族东巴医药在对病因的认识方面,重视自然环境的变化与疾病发生的关系,意识到污秽之物往往成为发病的源头。“纳西东巴崇尚自然,是一个多神崇拜教,它把引起疾病的各种自然因素归咎为自然的异常变化,所以他们认为疾病的产生是鬼神在作祟,实际上也就是人与自然不和谐的结果。同时,他们认为由于人类戕发自然,因而会受到自然的报复而罹患多种疾病。”“纳西东巴医药还认为疾病的发生还与秽邪有关。‘秽’在纳西东巴语中译‘骤’,是对不吉利、不干净等的泛指。在东巴经中大多把秽的内容与鬼联系起来,认为不干净、不吉利就引来了鬼,就会带来疾病”[3] 。东巴医还注意到精神因素如惊吓可以致病,引起头痛、白发、肤色发黑等症状;生活富裕的人容易患心脑血管类疾病,会出现“被肥肉堵住了心窍”而生病致死的病症。
1.3 土家族医药天地人“三元学说”的病理观土家族医学的病理观是在“三元学说”指导下产生,认为自然界由天、地、人3种元素组成,人是自然界的一部分。自然界提供了人类赖以生存的必要条件,但其变化又直接或间接地影响到人体,人体则相应地产生反应。人与天地相应,不是消极、被动的,而是积极、主动的,从而可以提高健康水平,减少疾病。在病理方面,人体健康和疾病与天文、地理、季节、气候及自身的心理环境之间都有一定关系。“土家药匠认为,疾病的发生和变化比较复杂,致病因素较多,如毒气、饮食、劳伤、情志等。疾病的基本病理变化是由各种内外致病因素作用于人体而引起的气血失调、冷热失衡及气血精演变逆乱,三种原因而引起的病理发生发展过程。气血失调是疾病最基本的病理原因,冷热失衡是疾病发生的又一基本病理变化过程,气血精生化与供给逆乱是造成疾病变化的重要原因”[4]。
1.4 傣族的“四塔五蕴”病理思想傣族医学受南传佛教教义影响,对病理和疾患起因辨证分析的核心是“四塔五蕴”理论。“四塔”是指风、火、水、土四种构成人体生命的物质元素;“风”是指机体内使人体正常运动的“正气”“阳气”;“土”代表机体的各种脏腑组织器官;“水”为保持人体正常温度与生命力的血水;“火”是维持机体机能活动的能量物质。“五蕴”(色、受、想、行、识)包括人体的各种感官、感觉、知觉、思维、表情,是分析人体生理和健康、病况的依据与方法,有形体蕴、心蕴、受觉蕴、知觉蕴、组织蕴等。“在正常情况下,‘五蕴’和机体内的‘四塔’及自然界的‘四塔’有机联系、相互依存,使人体的脏腑机能活动和物质代谢过程处于动态平衡之中,可维持机体的生长发育和健康无病。然而,自然界气候环境的变化将会导致机体内的四塔失调,不仅可引发多种病症,对‘五蕴’的机理和谐亦会产生破坏作用,进而加重各种疾病对身体的危害。”“概言之,凡是由五蕴变化所引发的各种疾患可称为‘内因’病症;凡是由于外界变化导致机体内四塔失调而发生的疾病可称为‘外因’病症”[5]。
1.5 以“五位一体”理论为基础的侗族医药学病理说侗族草医依据天、地、气、水、人“五位一体”论,总结出一套多种因素致病的说法。“流传于侗族巫医和医药师中的《医家垒》有‘天上生人是股气,地下养人是水、土’;‘气多气少人遭病,人死断气转化水’之说,还认为‘人的生存没多久,依赖有气和有水’。在临床实践中,侗医很重视人体内气和水的作用,常采取补气、补水的方法,用根块及甜味药物作为补水、补血之用:侗医将血、水看成同义词,在体内是一物,统称为‘血水’;若气和水失去平衡,人就要生病,气和水由量变到质变,就构成了病理过程;《医家垒》还说:‘谁吃粮食不生病,生病是有原因’;‘着凉、天热、湿水、淋雨、受风、饭、发瘟、蛇、虎、虫、草、鬼、山神’,都会降病给人们。医家从感性的形象思维出发,将致病因素归纳为物理、生物和鬼神三类”[6]。
2 西南少数民族传统医药学的防病与保健实践
2.1 门巴族的卫生保健与传染病隔离门巴族往往用隔离、卫生保健与服药方法来防治传染病。“对霍乱、天花、鼠疫、腥红热等恶性传染病,无有效的治疗办法,主要采用隔离的预防措施,以阻止疫病蔓延。”“对麻疯病患者,采用强制隔离的手段,将其送到人迹罕至的地方,为其搭建房屋居住,并规定活动区域。定期将粮食等生活用品送至一指定的地点,由患者取用,患者不得同外人接触。”“门巴族已有了一定的卫生保健知识,如十分重视饮用水的洁净,修房造屋选择地基时注意防湿防潮,经常清扫室内外卫生,保持室内的清洁等等,这些对预防疾病保障健康起到了很好的作用,对孕妇和产妇也有一些保健措施”[7]。药物防治传染病,如:服“地达”草或黄连汤剂、喝煮沸的自制白酒防治疟疾;喝黄莲汤、吃大蒜和生姜防治痢疾。
2.2 彝族对麻风病的隔离与防治云南彝文古籍《劝善经》记载有对麻风病的防治与隔离方法:“人得麻风病,互相要传染,得注意忌避,不接近麻风,就不会传染麻风。人有吃不下饭体弱的,要注意好好的忌避,百姓亲戚有患麻风病的,要怜悯他,在远处盖麻风病房,口粮送好的,好好地抚养,他睡处莫睡,他坐处莫坐,他走处莫走,他穿的莫穿,他用的莫用,要注意忌避,好好的隔离,子孙干净了,则不再得麻风病了”[8]。
2.3 哈尼族以焚尸方法消除传染病源哈尼族草医将疾病归为风、热、火、寒、凉等原因,认为这些因素单独或相互作用即生疾病。焚尸升天,是对付传染病的习惯方法,依据为原始宗教的万物有灵观念,实际上起到了彻底消除传染病源的作用。“村里或家里病人多或久病不愈而新近有人亡故时,哈尼族会认为系该亡故之人埋葬不好,其灵魂不安影响村民或家人。受背母等人指点,村民或家人将亡故者尸骸自坟墓掘出焚烧。意为亡故者灵魂化为青烟升天享福,便使不再作践村民”[9]。
2.4 拉祜族的服药预防方法拉祜族认为,人是由骨、筋、皮肤等组织构成的统一体,气血是整体组织的物质基础和动力。“人与天地相应,人之所以会生病,在外是根源于气候变化,在内是因为气血壅滞,疾病的预防首要应该把握好口(食物)、肛门(排泄)、鼻(呼吸)三关”[10]。注重药物预防疾病,比如:农历端午节喝雄黄酒,以预防毒蛇咬伤;挂菖蒲、松柏、艾蒿,以预防疫气等。
2.5 羌族的传染病隔离防治法西夏医学认为,人身由地、水、火、风合成,此4大因素调和若缺,即所谓“四大不合”,则生疾病。对病理的认识偏重于血脉,认为健壮、疾患皆由血脉通、蹇所致。“此外,西夏医学对传染病也有所认识,《西夏纪事本末》:‘或迁之(病患者)他室,谓之闪病’,即是对传染病患者实行隔离疗治。这种传统疗法在羌区一直沿袭到近、现代。如新中国建立前,羌族对"麻风"等传染病患者的处理:首先移置村外人迹罕至处,实行隔离疗治。若死后,必以火葬,以绝其病毒传染之源。颇具理性和科学性”[11] 。
2.6 土家族的养生保健与服侍法土家族在与疾病的斗争中,积累了丰富的防病治疗经验,创建了养生保健方法。“药匠们总结出‘顺应自然、调食养神、起居有常、卫固三元、避瘟祛邪、健体强身、保养民寿’的养生观,以度期颐之年。把顺应自然作为保健防病的重要原则,强调人的精神意志必须顺从自然环境与社会环境的客观规律,趋利避害,强身健体,做到与天地相参,与日月相应,顺乎自然,适应自然。以使机体内在环境和外在环境相统一,人与自然的和谐共存。”[4]还发明了包括临床、心理、饮食、药物、气候的5种服侍法;临床根据不同疾病、时间和季节、气候、环境、生理特点,对症采用。
2.7 白族的服药预防疾病 白族有不少草医和群众能识别多种草药,运用药物来防治一些常见病和多发病。“如在剑川、洱源一带,许多家庭为预防疾病,每年不同季节要服用某种草药:二三月间,常吃鱼腥草,将根叶洗净切碎,加上盐醋腌食,能解毒、消炎,不生疥疮。五六月时,把青梅、青花椒舂碎熬成青梅汤,加盐少许,服后可以清热,防止痢疾。端午节前后,用大蒜、菖蒲和艾叶泡酒喝,能驱蠹毒,防治寄生虫。除夕晚上,用木瓜、柿饼、紫苏梗熬成木瓜汤,加糖服用,可以舒筋活血,帮助消化,解除油腻”[12]。
2.8 珞巴族的药物与隔离预防法解放前,珞巴族缺医少药,只有采取利用本地草药与硬性隔离手段以防止传染病蔓延。起到了一定作用。“一旦麻疹、猩红热、天花、霍乱、鼠疫等疾病发生,他们则以村落为单位,进行隔离预防,严禁本村人和外村人互相来往。尤其对疾病流行村寨的人,绝对禁止进入。有的村落还集体迁往山洞逃避。所有村寨,家家户户用‘巴布亚多’、‘达白’树叶作睡垫,借以预防或治疗。”[13]
2.9 侗族的自然免疫力培养等方法以往,侗族的鬼师和巫婆在为病人举行祭鬼驱鬼仪式时,也常用一些草药或推拿按摩法为患者治疗,往往可以收到“神药两解”效应。“人们从长期的实践中,也积累了认识疾病、预防疾病,使用药物治疗疾病的丰富经验,并以各种方式流传民间,如对麻疹病,人们不仅了解它能‘过人’传染,而且儿童只要出过一次麻疹后,还能产生终身免疫力,以后不再患此病,为了防止成年期患疹,造成不会‘下树’(即病毒排不出)的严重后果,也就是‘老来做油麻,不死也要垮’;因而特意将健康孩童带到麻疹患者家,使其接触感染发病,从而产生终身免疫。还有‘屙痢’(细菌性痢疾)、‘猫鬼病’(肺结核)、‘寸耳黄’(肋腺炎)等疾病,人们认为都是传染一类的疾病,发现后都要隔离治疗”[6]。
2.10 布朗族的卫生保健防病经验解放前,布朗族没有脱产治病的医生,多数是由本民族的“薄摩”(祭师)在祭祀鬼魂以后,再用草药治病。在与疾病的抗争中,积累了一些预防疾病的经验,继承至今,其中最为重要的就是保持环境洁净,以防治疾病的发生。“布朗族人民由于地理环境所限,竹楼下关牲畜,尿粪堆积,容易传染疾病。但是他们注意家庭的清洁卫生,每天晨起和餐后都要打扫地板和庭院,洗涤餐具,餐前洗手,保持干净。很少喝生水,常饮茶水。西双版纳的布朗族,无论男女,常到溪水中沐浴,保持清洁”[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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