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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富津:一代方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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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中国中医药报

•他提出“药力=药性+用量+配伍+用法”之“药力判定公式”,解决了方剂配伍理论中许多有争议的问题。
        •他创立逻辑推理、多连博贯、教思相资、温故知新的方剂教学法,极大地调动了学生们的学习积极性。
        •他“继承不泥古,创新不离宗”,临证善用经方,但不落窠臼,年门诊量超万余人次。
        1944年冬天的一个夜晚,黑龙江省肇东县五站镇李子芳医师家供徒弟们住的小屋里,众人都已经睡着了。在阵阵鼾声中,有一根火柴倏然亮起,一个少年借着火柴的光,翻开枕边的《汤头歌诀》看了一眼,默念几句,又轻轻躺了下来。他知道,“卡壳”的地方这样“温”一下,会记得更踏实;而背不熟明早师父要考的内容,是断然睡不着的。
        这个少年,就是段富津。70年后,他被评为国医大师。
        “医师铺”学艺
        1930年,段富津出生在黑龙江省肇东县的一个农民家里。因自幼身体瘦小,父亲对以后让他种地不太放心,于是为他选择了学医的道路。
        13岁那年,经人介绍,段富津只身来到离家20里外的五站镇,拜当地名医李子芳为师。
        李子芳主看儿科,家里开着“医师铺”。所谓“医师铺”,即前铺后家,前面看病、抓药,后面用来住人。
        段富津和另外两位师兄每天随师父看20余位患者,除帮师父抄方、抓药外,还在师父的指导下学习药材的炮制和丸、散、膏、丹的制作。
        蜜炙黄芪,土炒白术荆芥艾叶炒炭……在掌握了这些简单的炮制手段后,段富津又学习了复杂的有毒中药炮制。如制巴豆霜,需先去硬皮,露出如松子仁大小的生巴豆仁,再用高粱杆等木柴将灰砖烧热,把巴豆铺于两块砖中间挤压,待巴豆油被砖吸走剩下渣,并碾碎成细末后,才是巴豆霜。
        “制马钱子最难,得把马钱子先刮去毛,再用麻油炸至黄褐色,取出一个剪成两半,中间也是黄褐色才算成功,非常考验技巧和火候。”段富津回忆。
        李子芳先生对段富津要求很严,诊余暇时,便教他背书:头天规定背多少,第二天一早从背过的一摞书里随便抽一本出来,师父念上句,段富津背下句。
        “人参味甘,大补元气,止渴生津,调荣养卫”,理解也背,不理解也背。师父说:“书读千遍,其义自见,先背下来,到时候自然就会了。”
        《药性赋》《药性歌括四百味》《汤头歌诀》《濒湖脉学》《医宗金鉴》,段富津日夜苦诵,焚膏继晷,不到3年,这些书便已全部背完,同时,一般的小儿病也基本都能应付了。
        当时,物质条件非常匮乏,穷人常常连饭都吃不饱,更别提生病花钱请大夫了。但只要有穷人找上门来,李子芳便赠医又赠药,其仁心仁术的大医之风深深地影响了段富津,而“医乃仁术”,也成了段富津一生的座右铭。
        甲等十三名
        1945年,经邻居引荐,段富津又拜当地名医曲培文为师,主攻《内经》《难经》《伤寒》《金匮》及温病等经典。
        除跟师临证外,他终日专心致志,手不释卷,常常读至深夜,或起于鸡鸣,吃饭、走路、寝前、醒后,无时不在口诵心惟。
        在跟随曲培文老师应诊的过程中,段富津逐渐认识到了经方的有效和实用,于是,愈加发奋苦读《伤寒论》和《金匮要略》等经典。
        在长年不懈的刻苦攻读和临证实践中,他的医理逐渐融会贯通,医术日益趋于醇熟。
        1949年2月,黑龙江省肇东县举行中医甄别考试,段富津在500余名参试者中脱颖而出,取得了甲等第13名的好成绩,获得了中医师资格。
        虽然有了行医资格,但段富津仍觉经验不足,恐空有济人之心,而乏救人之术,故又跟随师父曲培文侍诊一年后,才正式告别恩师,携艺出徒。
        独立悬壶
        1951年初到1952年末,段富津先后在肇东县四兴村和青山供销社医药部独立行医。
        第一位患者,便给了段富津一个下马威。
        介绍人带段富津来到患者家,只见一位老太太斜坐在炕头,瞧了段富津一眼:“小段先生,会看病吗?”“会看。”段富津恭敬地回答。“先给我摸摸脉吧。”老太太似乎并不情愿地伸出左手。
        中指定关,关前为寸,关后为尺,段富津摸出老太太是沉脉,且尺脉沉甚,但问她怎么不舒服,却默不作声了。脉沉尺甚,所主的病多了,问诊又不配合,到底是啥病呢?
        摸了三四分钟,老太太仍没有要主动说明病情的意思,段富津的脑门有点冒汗了。不得已,只好让她换另一只手。只见老太太并没有直接伸手,而是先挪了挪地方,才勉强侧身把手伸了过来。
        这一挪一侧,让段富津瞧出了端倪:“腿疼多久了?”老太太身子一震道:“段大夫厉害啊,腿疼都能摸出来?好几年了!”“是不是怕凉?”“炕尾都不敢去,只敢在炕头呆着,老寒腿啊,腿疼,腰疼,连手也疼。”老太太如竹筒倒豆子般地把病情都说了一遍。
        结合脉症,段富津给她开了独活寄生汤加减,吃了一周,便可以自己来诊所了,后逐渐调理而愈。
        “熟读王叔和,不如临证多”,在日复一日的望闻问切与处方用药之间,段富津的医术日趋精进,运用经方治愈了多例令群医束手的疑难杂症,20出头的他,便已名满全县。
        1953年初,国家号召成立联合诊所,段富津与附近村子的3名中医师组建成立了肇东县民主联合诊所,并兼任所长。
        中医科员
        “心中有方,遇病不慌”。随着临床经验积累,段富津用药的胆量也逐渐大了起来。
        一40多岁的男患者因牙痛如锥、牙龈红肿、溃烂出血而找段富津诊治,伴见口渴咽干,夜不能寐,舌红苔干,脉洪大而数等。段富津辨为牙宣,证属胃火炽盛,气血两燔,处以清胃散合犀角地黄汤加减,并重用升麻
        患者晚上6点服药,8点左右牙痛稍缓,便和衣而卧,逐渐朦胧欲睡。半睡半醒间,不时感觉口中咸味翻涌,便随意唾于床头,不知何时,牙痛大减,才酣然睡去。第二天早晨起来后发现,牙宣诸症已告痊愈,而床前地上,竟有“大血饼”一块。
        联合诊所经营一年多后,肇东县政府为了贯彻执行党的中医政策,决定在卫生科增派一人专门负责中医工作。因德术俱馨,段富津被选调到肇东县人民政府卫生科任职。
        作为中医科员,段富津除了负责中医事务外,还主要承担了全县的中医进修培训,负责制订教学计划,寻访聘请老师,并安排食宿等。一切敲定后,段富津便跟学员们一起,虚心向请来的老师们学习,并组织学员们进行经验交流。
        每年2~3期、每期1个月的中医培训班大大提高了当地中医的临床水平,而段富津的理论与实践水平,也迈上了一个新的台阶。
        因工作认真,刻苦好学,卫生科科长觉得27岁的段富津总呆在卫生科太可惜了,于是1957年,推荐他到黑龙江省中医进修学校第五期培训班学习。
        在进修学校,段富津系统学习了《黄帝内经》《神农本草经》《伤寒论》《金匮要略》温病学及西医解剖、生理、病理、内科学等科目。7个月后,他以平均99分的优异成绩毕业,并被评为当年的模范学员。
        教学相长
        1958年,黑龙江省决定以卫生干部进修学院为基础,筹建黑龙江中医学院。经进修学校老师们的推荐和时任省卫生厅副厅长、黑龙江四大名医之一高仲山先生的严格考核,段富津被调到哈尔滨,开始在黑龙江中医学院任教。
        这一教,便是大半辈子。
        1959年,黑龙江中医学院正式招生,学制6年,共两个班,段富津负责教中药学,并兼任二班班主任。一年后,他开始主讲方剂学。
        为了把精奥艰深的中医课讲好,让学生听懂并听出兴趣,段富津每天都泡在图书馆。作为学院里最年轻的中医教师,他一有机会,就向其他老教师虚心请教,甚至把人都问烦了,还“穷追不舍”。
        段富津不仅善学,而且苦学。当时,已经结婚生子的他,仍然每天天蒙蒙亮就爬起来背诵古籍。怕把孩子们吵醒,他就尽量背得小声一些。“念经念经,经典就得边念边背,背熟了才能信口拈来。”段富津说。
        “苦练十年,不如名师一点”。1962年夏,著名中医学家施今墨先生来黑龙江避暑,省卫生厅指派段富津陪同做随行助手。
        避暑期间,施今墨接待了许多慕名求诊的患者。细心的段富津处处留心学习大师的诊治方药,并细心揣摩,不放过任何一个求教的机会。一个月后,陪同任务结束,他在“向科学进军”的蓝色笔记本上密密麻麻地记了满满一本子病历,个别地方还有红笔标注的问号以及施先生的点拨。
        经过多年不懈的刻苦钻研和教学实践,段富津总结出了一整套的中医方剂学教学方法和教学模式。他创建的“逻辑推理、多连博贯、教思相资、温故知新”的方剂学教学法,使抽象问题形象化、分散问题系统化、理论问题实际化、复杂问题条理化、枯燥问题趣味化,让学生们听得过瘾,记得扎实,极大地调动了学生们的学习积极性。
        他提出的“药力=药性+用量+配伍+用法”之“药力判定公式”,解决了方剂配伍理论中许多有争议的问题,在全国方剂学界产生重大影响。这一理论被多版全国高等院校规划教材《方剂学》所采纳,他主编的普通高等教育规划教材《方剂学》已全面运用这一理论分析每首方剂的组方原理,不仅解决了古今医家的一大批方义之争,且使方剂分析得到了科学的论述,并培养了中医学子们辩证唯物的方剂分析方法。
        “医贵权变,方贵配伍。”2001年,其“多维博约、因方施教”的方剂学教学模式荣获国家级教学成果一等奖;2003年,段富津被评为首届国家级教学名师,并先后获得“全国优秀教师”“全国师德先进个人”等多项荣誉称号。
        执教50余年,段富津培养了大批优秀专业人才,其中包括博士后12名、博士生48名、硕士生36名,并培养方剂学青年教师30余名。
        如今,84岁高龄的段富津,仍手把手地教方剂教研室的年轻教师们讲课,“现在站着讲两节课还没问题,讲了大半辈子,比较熟练,基本不用拿书了。”
        医方半生
        自1951年独立悬壶以来,段富津从未脱离过临床,即便是在学校当教务处长的5年里,他仍然坚持每周出诊。
        段富津的门诊量非常大,有时甚至半天时间就得看六七十名患者,年门诊量超万余人次。即使是在非出诊日的办公室或家中,只要有患者前来求诊,他都耐心予以诊治,不仅分文不取,还特意为患者准备了专门的水杯喝水。他说:“作为医生,有人找咱看病,就得尽心尽力。”
        段富津临床善用经方,但不落窠臼,既崇尚诸师,又博采创新,他认为,“继承不泥古,创新不离宗”是传承发展方剂学乃至中医学的不二法门。
        “欲穷医理,不外‘勤’‘博’二字。勤读书,方能明理;博涉猎,庶可达变。”凡他读过的书,均加了批注或心得体会,每得训迪,必仔细摘抄,几十年来,竟记了数十万字的读书笔记。即使被评为“黑龙江省名老中医”后,遇到难治的病,他仍然时时查阅典籍,向古人学习。
        钟爱中医事业却又淡泊名利的段富津视患者为亲人,视学生如子女。他常说:“当老师得体贴学生,当大夫得体贴病人,看着学生们成才,得知患者的病痛解除,是人生最大的快乐。”
        在科研工作中,段富津始终以中医方剂配伍规律研究为核心,先后出版了《金匮要略方义》《中国现代百名中医临床家段富津专辑》《段富津方剂学讲课实录》等学术著作20余部,发表学术论文40余篇,研制中药新药10余种,并主持承担国家级科研课题4项、省部级课题6项、厅局级课题8项,先后获省科技进步奖7项,厅局级奖6项。
        上世纪90年代初期,市场经济开始萌芽,有人劝段富津退休,自己开门诊,定能挣不少钱。段富津说:“不能只为了挣钱,我离不开这个学科,得把这个学科搞好。”
        中国第一位中医学博士后、现任黑龙江中医药大学副校长李冀与老师段富津是“名义上的师徒,实质上的父子”。多年来,他一直念念不忘恩师的教诲与呵护。
        有一次,有人引荐李冀去南方发展。段富津听说后,便有事没事请他去家里吃饭,但只聊方剂学学科发展,不谈其他。感怀于恩师对学科的热爱和眷恋,李冀最终下定决心留了下来,并担任方剂学学科带头人至今。如今,方剂学科不仅是“国家级重点学科”,还多次荣获“国家级教学团队”“全国教育系统先进集体”等荣誉称号。
        黑龙江中医药大学校长匡海学说:“作为黑龙江中医药大学国家级重点学科——方剂学学科创始人及国家中医药管理局、省重点学科带头人,段富津先生多年来为中医药教育教学、学科建设、人才培养和临床研究工作做出了杰出贡献,堪称一代方宗。”
        段富津却谦逊地说:“我只是一名普通的医生和教师,做了一个医生和教师应该做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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